主题演讲：厉无畏　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副主席

文化创意产业属于消费驱动型产业，其健康发展取决于文化市场的健全和完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了“建立健全现代文化市场体系”的系列论述，从完善文化市场准入和退出机制、推动文化企业兼并重组、建立多层次文化产品和要素市场、健全文化产品评价体系等方面进行了全面阐述和部署，为我国文化创意产业的创新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目前，我国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正处于升级转型的关键时期，在实践中发展并完善文化市场，我们必须努力实现三个转变：一是从以政府主导向以市场决定为主导的转变，二是从以规模增长为目标向以质量效益为目标的转变，三是从文化产业自身发展小循环向国民经济体系整体发展大循环的转变。因此，活力、动力、魅力、潜力、合力的“五力齐发”，是完善文化市场，促进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有效举措。

一、激发文化市场活力，夯实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基础

一个活力迸发的市场是文化创意产业健康发展的基础。文化市场的活力来自市场主体，企业是市场当仁不让的主体，换句话来说，激发文化市场的活力就是要激发企业的活力，要从根本上认识到企业主体在文化市场上的重要功能和不可替代的作用，要切实把企业作为市场的主体予以培育、扶持。

文化创意产业区别与一般产业的显著特征是中小微企业构成了产业主体，是产业的主要支撑。以上海为例，目前6万多家文创企业的平均就业人数为21人，在英国的有关统计数据表明，英国创意产业中规模在1—10人的企业占94%，11—49人的企业占4%，200人以上的只占1%，可以说，一个国家或一个地区的文化创意产业中小微企业是生力军，许多大企业也都是由中小企业发展壮大和兼并重组而成的。今天我要特别强调的是，一个健全的文化市场是大中小企业齐头并进的格局，在文化市场的培育中，不能只盯着大型龙头企业，要形成合理的产业结构和产业体系，要着眼于为大量的中小微文创企业提供更多的资源和支持，一是要通过创新、创意、创业，让大量的个体、小微企业“冒”出来，二是要创造好的环境，通过孵化扶持，让中小微企业茁壮成长。

文化创意产业的健康发展依赖于中小微企业的良好运行。“小的是美好的”，产业运行的微观基础是企业，特别是大量的中小微企业。中小微企业是文化创意产业金字塔的底座，文化创意产业从规模扩张到质量提升的转型之路，至关重要的是需要加大培育形成一大批具有发展活力的中小微企业，为构建 “专、精、尖、特”的产业体系奠定发展基础。中小微企业自身也要善于在市场中发展和成长，文化创意市场为中小微企业大展身手的机会，打个比方，市场好比一个箩筐, 箩筐里的大石头是个企业, 小石头和沙子则是小企业,随着大企业的规模不断壮大, 大石头也越来越大, 之间的空隙也随之变大了, 可以容纳更多的小石头和沙子, 于是, 中小企业的第一度空间— 自然生存空间更广了。在大企业“做大” 的同时, 也会带来另一度空间—为大企业提供配套服务的协作生存空间向广度深度扩展。一般而言，在文化市场中，具有“自然生存空间、专知生存空间、空白生存空间、协作生存空间、潜在生存空间”等五种生存空间，中小微企业只有在市场竞争中善于寻觅机会、分析机会、扬长避短、发挥优势，才能取得新的发展空间。

二、增强文化市场动力，释放文化创意产业改革红利

文化市场发展的动力来自改革，三中全会提出改革的重点就是完善市场经济体制，从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来看，其驱动力源自于文化体制改革所释放的红利，如何改革体制机制，实现文化创意产业资源的自由流动、优化配置，形成有质量、有效益的发展格局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课题。市场是只看不见的手，只有尊重市场经济规律，按照市场规律进行体制改革和机制设计才能获得可见的红利，形成长久持续的发展动力。

一是要增强自内而外的发展动力。文化市场的发展动力可分为两类，即内生驱动力和外生驱动力。近10年来，我国文化创意产业在政府推动下方兴未艾，从《文化产业振兴规划》、十七届六中全会的《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为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外生驱动力，促进了我国文化创意产业的快速发展，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在市场机制作用下，文化创意产业亦将走向内生式发展道路，增强产业发展的内驱动力是必然选择。

二是要增强自下而上的发展动力。所谓文化是“以文化人”，从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规律来看，文化市场的形成，文化创意消费的实现都是基于个体的动机与选择，是一种自下而上的路径。长期以来，我国文化市场的发展依赖于政府的支持，包括政府的规划、政府的投资、财政扶持，部分地区甚至形成了自上而下的路径依赖，由于缺少接地气的市场意识，以至于不少文化创意产品无法转化为市场价值，丧失了持续发展的动力。因此，要转变观念，根据市场消费需求，大力倡导自下而上的发展模式，形成可持续发展的动力机制。2013年北京举办了“惠民文化消费季”，推出了九大专项活动、九大展销板块和16个区县专题活动，发放了100万张文化惠民消费卡，消费季不仅拉近了企业与消费者的距离，为企业带来客流，还带动潜在的消费市场。比如100万人持卡的背后是100万个家庭、数百万消费者，更是文化消费习惯的养成，当文化消费成为百姓的刚性需求，则会形成自下而上的发展动力。 

三、彰显文化市场魅力，营造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氛围

文化市场发展有利于文化传承与创新，增加产业利润，提高人民文化素质。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文化创意产业是一个魅力型产业，文化具有感动人打动人的特色功能，在体验经济时代，文化创意这一功能将有助于消费市场的拓展，以满足人民不断增长的文化精神需求，在实践发展中，彰显文化魅力，营造多元化的文化氛围，将有利于促进文化市场的发展和完善。

一是营造浓郁的文化氛围，提高大众的参与度和愉悦度。文化为大众所认同方显魅力，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市场基础是大众化消费的形成，面向广大的普通受众，提供多元化的文化创意产品，不仅能够培育市场，在让百姓享受文化精神大餐的同时，还能够创造社会经济效益。体现文化独特魅力，首先需要营造文化氛围，滋养文化沃土，浇灌文化幼苗，才能盛开文化之鲜花，收获文化之硕果。比如上海在建设国际文化大都市的进程中，通过创新驱动、转型发展，致力于营造浓厚的城市文化氛围，2013年制定出台了《上海城市文化氛围营造三年行动计划》，积极实施文化与商业、旅游、交通、科技等融合发展战略，以全新的文化理念、视角和举措，打造形成“春之声”“夏之魅”“秋之恋”“冬之韵”城市广场音乐会品牌、实施文化进地铁工程、推进演艺产业集群、开展文商结合，举办“市民文化节”和城市艺术集市、设立街头艺人固定表演点等等，使文化渗透到城市广阔空间的方方面面，让广大市民更加充分地拥有文化氛围体验、享受宽松文化氛围成果，不断提升上海城市的影响力和软实力，塑造上海城市的文化魅力。

二是演绎历史文化魅力，实现传统文化的传承创新。历史文化资源经过长期的积淀，既是中华民族的共同财富，也是中国人共同的价值认同，拥有较高的品牌效应和市场知名度，以历史文化资源创意转化为文化产品，具有广泛的市场消费基础，其魅力在于这些传统文化元素里具有令人感知、感受、感染和感动的文化基因，我国丰富的民间、民俗、民族历史文化资源充满了文化魅力，是发展文化创意产业的宝藏，也是在国际文化市场上具有竞争优势的资源，我们要挖掘其魅力因子，增强故事力与感染力，善于用国际语言说中华故事，用文化解读与阐释中华传统。比如，一部《舌尖上的中国》电视系列剧，用文化解读中国的餐饮，引起了一波波“舌尖”浪潮，唤起了人们体验中餐食材、加工技艺的消费热情。又比如韩国泡菜，一个普通的腌菜，但从文化的视角来解读和阐述，就成为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韩国人认为，真正的韩国泡菜被称为“妈妈的味道”，腌制越冬泡菜并不是被特定人群，而是被全体国民在日常生活中传承的文化；同样日本人认为“和食”的食材新鲜多样，装盘贴合自然风物，体现了日本的四季分明、地理多样性以及日本人尊重自然的精神，营养均衡，有着令人齿颊留香的回味，与正月、插秧等传统节庆密切相关，认为和食文化代表了日本独有的价值观、生活样式和社会传统。201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正式将韩国“腌制越冬泡菜文化”和日本“和食”双双列入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此外，“法国美食”、“地中海美食”、“墨西哥传统美食”、土耳其传统美食“keskek”以及日本料理“和食”也被列入非遗目录，而中国是世界著名的美食烹饪大国，有八大菜系，四川就有泡菜，东北也有一种类似的酸菜，其制作工序与韩国泡菜都很相似，但由于缺乏文化诠释和演绎的意识，都没有列入世界非遗，失去了许多创新发展的机会，类似的如《花木兰》、《功夫熊猫》等中国传统文化资源被美国人所开发和利用。可见，文化魅力的放射，还需要挖掘、演绎，需要与现代市场对话、对接，大力发展创意产业，提高资源的创意转化能力是有效的创新之路。

四、挖掘文化市场潜力，拓展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空间

众所周知，产品的价值构成包括功能价值和观念价值，文化创意创造观念价值，是拥有巨大潜力的蓝海市场，挖掘文化市场的消费潜力，一方面可以拓展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空间，另一方面可以创造文化新市场、新业态、新模式和新价值。

首先，挖掘引领生活方式的文化消费市场。当某种产品的消费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时，不但会拥有十分庞大的市场份额，还将保持较强的竞争力，通过对历史文化资源的传承和创新，将文化产业融入到日常生活之中，使文化与生活完美地结合，让人们感受融人生活的文化创意。比如台湾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初期就强调，要通过发展创意生活产业，创造出具有文化品位和情调的创意生活方式，满足了人们的个性化消费需求，提升人们的生活品质，大大地拓展了产业消费的市场空间。同时，提倡“创意生活美学”和“把生意做成文化”的理念，在衣、食、住、行、育、乐等方方面面与生活密切相关的产业发展中，注重文化与生活的传承，推进发展广泛的休闲生活产业和体验经济。比如，上海一直以来就是国内时尚潮流的引领者和风向标。近年来，加强传统经典产品或老字号产品与现代时尚元素的结合激活原有企业活力，取得了良好成效。以上海家化为例，作为一家拥有112年历史的中国民族化妆品企业，上海家化实施时尚产业的转型战略，力争成就能够代表上海和中国的时尚品牌。利用中医药文化概念，推出了“佰草集”品牌的中高端护肤品，并选用了消费者熟悉的“太极”、“阴阳”等文化元素进行时尚设计，打开了中国品牌的世界市场。此外，上海的老凤祥、回力、敦煌等一大批老品牌，以时尚设计为引领，结合新材料、新技术、新工艺设计研发出适应市场消费者所需产品，在引领国内时尚消费潮流的同时，焕发了老品牌的青春。

其次，挖掘基于互联网的文化消费新模式。迅速发展互联网正在改变我们的生活，颠覆商业模式，近年兴起的移动互联网，对文化市场和文化消费的影响是不可忽视趋势，利用互联网技术兴起的网络视频产业、网络游戏产业等新业态所开辟的蓝海市场，大大拓展了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空间。利用互联网技术，也需要拥有优秀的创意和故事，并能够与现代人的娱乐需求相吻合，文化创意的功能更加凸显。以风靡全球的网络游戏“愤怒的小鸟”为例，创意故事的文化开拓了巨大的市场，在其所有版本中，故事都在“偷蛋—愤怒—保护蛋—再偷蛋”的循环中发展。推出该款游戏的创意设计者认为：“小鸟”长盛不衰的秘诀在于“我们不仅在做游戏，而是利用新媒体在讲述一个故事。”，目前，“愤怒的小鸟”游戏每半年会升级，加入新的关卡和故事，玩家被吸引着不断了解故事的发展进程。又如，美剧《纸牌屋》的编剧，根据互联网用户的收视选择，利用大数据分析观众对故事情节和人物角色的喜好，进行新剧情的创作和设计，并对主角和剧情进行取舍，大大提高了收视率。

五、形成文化市场合力，协同推进文化创意产业发展

文化市场面向全社会和全民，是一个覆盖面广、层次丰富、要素资源自由流动、产品多元的体系，以市场规律完善和健全文化市场，必须打破条块分割、部门分割，扫除一切阻止市场要素优化配置的障碍，创新体制机制，促进各行各业各界的互动互融，形成文化市场合力，创新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路径。

首先，协同深化推进文化体制机制改革，形成部门合力。最近，中共中央成立了“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由习近平总书记任组长，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背景下，文化体制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不是单兵突进，必须统筹谋划、协同推进。各地在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中，应着重从国民经济社会系统的整体发展中进行改革设计，创新各部门协同合作的体制机制，打破行政主导、行业壁垒和利益垄断，促进文化资源要素的自由流动，营造各类市场主体公平竞争和发展的良好环境。

第二，协同推进知识产权的开发和运营，形成产业合力。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离不开知识产权的开发和运营，通过知识产权的跨界授权和经营，可以形成包括核心产业、支持产业、配套产业和衍生产业在内的新型产业体系，释放文化创意产业的巨大社会经济效益，其前提是要形成各界各业协同推进的机制，把知识产权的有效保护，授权经营的专业化服务，市场营销推广的配套，以及产业链的构建等有序整合，有效推进，实现市场共赢。

第三，协同推进文化创意产业体系规划，形成政策合力。在国民经济体系的大框架内规划和设计产业规划，出台综合性的一揽子政策，为市场各类企业主体提供便捷的政策服务平台和渠道。比如，文化和科技融合发展已经成为现代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基本特征，科技与文化的融合不仅涉及科技部门和文化部门，还与产业、工商、税收等诸多部门相关，相应的政策也分散在各个部门，只有形成政策合力，给企业提供更多的实惠和方便，才能把科技与文化的融合发展推向新的台阶。这方面台湾有成熟的政策可以借鉴，以诚品书店为例，这个具有知名度的书店，实际上是一个综合性的休闲文化平台，书店除了卖书，还出售百货，并提供咖啡、餐饮等配套服务。在政策上，台湾文化部门与税收部门给予了一揽子政策优惠，规定在诚品书店卖书免税，而诚品书店销售的其他产品及其商业配套服务，只上缴同业税收的50%。在这些综合配套政策扶持下，诚品书店实现了快速发展，品牌效应也显现，并在大陆开出分店，2014年诚品书店将进驻上海最高的建筑——“上海中心”。